云鸿九重城

sin prisa pero sin pausa

【仏耀】燎原

  丙辰冬至,大雪弥境,胡人不敢南下牧马。

  

  雪下得格外厚重。一寸一寸堆叠起来,就已经有过膝那么高了,北风同样一丝一缕挤在一起,已经刮得人骨子疼了。天地间倘若有一把燎原的烈火,大概也敌不过凛冬的气势汹汹。

  

  火就像低烧,奈去煮酒,酒烧得滚沸。王耀高擎衣袖,说迎客酒这样喝才有意思。弗朗西斯笑着道:“酒量不好,见笑了。”

  

  天遥云黯,窗外飞雪,屋内有两人铺席对坐,觥筹交错。这两人不是他人,正是中央统帅左将军王耀与西域特使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西方法兰克王国飘来的短笛在王耀见到弗朗西斯的第一刻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青年金发碧瞳,衣袂丝绸,胳臂手指耳朵,玉琮锒铛,铮铮琅琅。有如上神下凡,风扬虎翼,云垂蛇蟠。眼睛里漾着异国的水波的人眉眼似生来含笑:“幸会。”

  

  从心底押起一束燎原的火种,随风吹与广袤的原野,在冬天停下。

  

  低烧开始反复。

  

  “天子诏令,下个月中旬就要挂帅出征。”

  

  “下个月中旬?具体是什么时候?”弗朗西斯侧了一下头,想要看清王耀手中的圣旨。奈何失败,王耀好像是无意用手掩住:“正月十六吧,过年的时候。”

  

  弗朗西斯手中一根极细的毛笔顿了一下,在纸上勾勾画画了好一阵,他说:“好,我知道了。”随即将纸条塞进一个布袋里,悄无声息。

  

  “是西征吗?羌、羝、羯还是匈奴什么的,”他说着顿了一下,”我记得匈奴是南下,北伐才对。”

  

  王耀点了点头:“此行非为北伐,而为西征,与羯交战。”大概也是易如反掌,弗朗西斯重新塞了张纸条,没有作声。

  

  晨起照例上早朝,趁弗朗西斯不在,他问道:“有人打探过西域特使的底细么?”群臣鸦雀无声。

  

  王耀了然,我知道了,他在心里想道。

  

  我爱他,现在要以最坏的情况来作为预算地爱他,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你可以看到吗?弗朗西斯折了一枝梅,压在王耀书桌砚台下,附词曰:“

  

  小梅枝上东君信,雪后花期近。南枝开尽北枝开,长被陇头游子、寄春来。

  

  年年衣袖年年泪,总为今朝意。问谁同是忆花人,赚得小鸿眉黛,也低颦。

  

  低烧终于发作起来了。

  

  王耀锦衣玉食、意气风发,金戈铁马,春风得意的一切,成叠成沓地顺着记忆流走了,最终的唯一答案是爱。不是他爱谁,而是弗朗西斯爱他,这场秘密交易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可是世界在变化,时间在变化、爱在变化。

  

  弗朗西斯平静地放下手中的笔:“其实你都知道的对吗?”

  

  知道什么?王耀不明白他的指向和意义。

  

  “我的身份,什么的。”弗朗西斯仍旧是那幅笑脸盈盈的样子。

  

  “间谍,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原本该警惕,该惊恐,该拔剑而起的左将军毫无波澜。

  

  让我去死我也会愿意的,宝贝——不能笑吗?好吧。

  

  弗朗西斯吻他的额头:“你现在拥有了我的生命。说起来可能有点瘆人,但确实是这样。”

  

  我爱你,毫无保留地爱着你,我是法兰克的罪人在烈火中涅槃,我没办法脱离你。

  

  但我不想要这个。

  

  利剑直挺挺穿过弗朗西斯的胸膛,刺客一袭黑衣,跃过房梁,被王耀一箭穿心。

  

  现在变了。现在只是千百味中药,哪怕请了神与阎王爷,都不能定夺你的生死,我是将军,又能干什么。

  

  “你听我说。”

  

  “我爱你。所以我不想听你的话,成为未竟之言。”

  颤抖的声音和法兰克的风笛重合。

  

  “没有了,都没有了。”

  

  “我能给你的全部都给你了,我的爱我的生命我的浪漫,所有的所有,都是你王耀的。”

  

  王耀看他闭上眼睛。

  

  等一场火的低烧,等到最后的最后,风就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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