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鸿九重城

sin prisa pero sin pausa

【爱丽舍】世界很糟,但你不是。(1)

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我先后在柏林、汉堡、都灵念过书,中学时代回到了巴黎。怎么说呢?我是一个具有德国国籍的法国人——这句话超越了籍贯本身的概念,因为我出生在巴黎,成长在柏林,连几句基本的法语都不会说。

  我的叔叔贯穿了我目前的人生,他是个土生土长的法国人,他频繁更换工作,几乎一年就要换一个国家上班。可是我父母都已故,全身上下只剩下他这么一个法定监护人。

  在都灵的小学里开完六年级毕业典礼,他在接我回家的路上问我,还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再回到法国——那个我未曾谋面的故乡去,去那里念中学?

  我犹豫了很久。


  三个月的暑假够我恶补法语了,叔叔买了很多语法书,一个字一个字教我拼写,一个词一个词纠正我的发音。然后教我画法国国旗,一个颜色都不能错。

  有一天他问我,你觉得你是德国人还是法国人?

  这是个让我无法回答的问题,若像小说那样,能够重回存在于乌托邦里的法兰西岁月,那我会说自己是法国人。但我的身份证的国籍那一栏始终是它的另一边。

  那时正值战争年代,没有一个国家幸免于难——尤其是处在关键地带的法国,它的西边和南边有意军,东边有德军。明明隔了一座阿尔卑斯山,却像隔了千万里的那两个地方,正是我存在的矛盾之处。

  

  到巴黎之后,我专心致志地学习,当然包括学习法语——这样头一学年就拿到了二等奖的好成绩。督学来传达成绩,我的叔叔听到后激动得在我的脸颊上落下好几个吻,胡茬刺得我生疼。发奖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着的。这其中也有彩带、奖状、鲜花,和一个被法国同学包围的德国人。

  你是——一个——法国人。

  我的叔叔一字一句地说。

  我回以质疑:“哪里有一个法国中学生的法语还这么蹩脚呢?”

  叔叔大大的眼睛里一下子莫名充满了一种悲伤和忧郁的神色,尽管他总是这样,但我还是愣了一下。

  小不点,虽然你已经上中学了,但是也别懂那么多。他给出了回答。

  

  接连好几天我被叔叔安排到去班长他家住,班长是一个一头金黄鬈发的好学生,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在他的家里,我轻易地就读到了最新的报纸。

  ——德军已占领法区一部分,将在占地建设德政府。

  这当然不是我想要看的,这绝对不是我想要看的。

  甚至。我想好了我叔叔会怎么见我

  ——也许就是在地底下了。

  

  “每个法国人,我是说,就算是德国人,和你一样自相矛盾的有几个?”叔叔意味深长的话又似乎响在耳畔,“你要记得你的骨子里,流的是谁的血。你必须记得。”

  他已经和我失联了好几天了,再次回来时我看到他胸前戴的徽章,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再会法兰西,我已是你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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